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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月很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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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月很短

高一其他學校的期中考試結束,一中把卷子印出來給學生當課後作業,徐稔直接把祝訣改好的卷子帶回家抄。

徐稔剛抄完正面,翻了個面,岑檐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自己身邊。

“嚇死我了你,怎麽不敲門啊?”徐稔下意識地收起試卷,見來人是岑檐又攤開。

“我敲了,是你在做虧心事,所以連敲門聲都沒註意。”岑檐一把拿過祝訣的試卷,正反面看了看,“你怎麽不自己做?”

“這些題都做了不知道多少遍了,祝訣答錯的可能還有點做的價值,其他我沒必要再算一遍。”說著,徐稔伸手就要把試卷拿回來,卻撲了個空,“你幹嘛?給我。”

“你還是自己寫一遍吧,考試最容易在自以為會的題目上丟分了,這個我幫你收起來,明天還給她。”

“你……”還沒等徐稔說完,岑檐便離開了房間。

回到自己房間,岑檐慵懶地坐在電腦椅上,又翻看兩眼祝訣的試卷,他找出紅筆,順手幫祝訣訂正了幾道題。

祝訣背著斜挎包站在岑檐家附近的公交車站,那天電話裏黎語兒還是不太放心,讓她直接去徐稔家附近,要來接她。

祝訣看著一輛接一輛的車停下,下來幾個學生模樣的人,走向岑檐家附近的補課機構。

在數到第五輛車時,黎語兒家的車終於停在祝訣面前。

“不好意思!我來晚了,路上稍微有點堵。”黎語兒將手伸出車窗,示意祝訣上車。

祝訣謹慎地上了車,一動不動。

“最近還好嗎?”黎語兒主動寒暄。

“還行。”

此後,一路無言。祝訣看著窗外流動的風景,車子駛入黎語兒住的小區,跟著黎語兒上樓,剛打開門就被她媽媽熱情地招待。

“祝訣同學是吧,好久不見啦!”

祝訣尷尬地笑著回應,叫著“阿姨好”,被黎語兒拉進她房間。

“離開學校在家上課,還都順利嗎?”祝訣看著墻上、櫃子上的各種獎杯獎狀和證書,先開了個話題。

“比在學校順利,以前出去演出,三天兩頭就要離校準備活動,其實文化課落得很多很多,基礎很不牢固,中考還能憑特長生進一中,初中的知識也淺顯易懂,但到了高中就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了,基礎不牢,很難跟得上,高中也沒有老師願意單獨給你講基礎,我跟我媽說可以補課,但商量後還是決定幹脆從頭到尾重新學,在家學。”

“也是,這樣針對性更強些。”祝訣的情況和高一的黎語兒很像,可惜她沒那個在家從頭學的條件。

“當初離開學校的時候,還剛和徐稔成為朋友不久,站在想想,也過去快兩年了。”黎語兒盤腿坐在地毯上,主動提起徐稔,“跟你也是,我只去過你家一次,很可惜。”

“可惜?”祝訣學她盤腿坐下。

“我以前想,如果我能擁有幾個真心的朋友就好了,但高中這麽忙,又出了那樣的意外,好像一切又回到原點。”

“你離開學校之前,徐稔有跟你說過什麽嗎?比如,你不太理解的話?”

“沒有誒,我離開的那陣子,學校在忙元旦晚會的事,那年的元旦晚會很隆重,學校還請了三中的小主持幫忙。而我,為了保證晚會的正常進行,只做了串場主持,防止我臨時有事來不了。”

“三中的小主持,是林曉箏吧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祝訣還在猶豫要不要先從林曉箏這裏開始問,畢竟電話裏的黎語兒聽到林曉箏的名字,反應的確很奇怪。

“我可以問,你和她認識嗎?”

“你之前在電話裏要帶她一起來,是問過她意思了?”黎語兒沒有正面回答,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。

“是的,她和你是初中同學,我以為你們認識的,不好意思。”

祝訣道歉的樣子讓黎語兒軟下來:“沒關系,我跟她算認識,但沒怎麽說過話,你在電話裏要帶她來,我覺得尷尬,所以才拒絕的,對你和對她都沒有惡意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黎語兒的說辭和林曉箏描述的她倆關系差不多,祝訣便不打算過多糾結,“聊跑偏了,剛剛還在說徐稔。”

“嗯,那段時間很忙,所以學校裏的同學們都沒太關心我的離開,徐稔也是,她沒跟我說過什麽話。”黎語兒喝了一口水,“而且,剛和她認識的時候,她就知道我只在學校再待三個月這樣。”

祝訣喝水的動作一滯,原來自己在線上和徐稔說過的話,她照做後真的會在現實裏實現。

這是她第一次,如此直觀地感受到推動過去走向的感覺。

“她當時亂說的,還真給說中了。”

“高一下學期,我回過一次一中,和她一塊兒在食堂吃了次飯,倒是特地問過她究竟是怎麽知道的,亂說也太準了。”

“然後呢?她怎麽說?”祝訣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。

“她說,事情已經發生,再問也沒有意義,就當她是瞎猜的吧。”黎語兒從身後的櫃子裏拿出一個金色話筒的玩具模型,“她還說,她知道我一定會回來一次,特地為我準備了這個禮物,希望我能永遠在想要的舞臺上發光。”

黎語兒撫摸著金色話筒的外表,仿佛還能感覺到徐稔將它送給自己的那個午後,陽光落進手心的感覺。

“她送這個給你是哪天,你還記得嗎?”

“只記得是高一下學期快結束,具體哪天不太記得了,大約是六月中旬,我回一中辦點手續。”

“當時她什麽表現,或者狀態?”

“她很認真地盯著我看,就好像,就好像……”黎語兒有些悲傷,“就好像她知道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,雖然這很有可能是現在的我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麽,給當時的場景添的情緒色彩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祝訣始終低著頭。

“你怎麽突然問起這些細節?”

“沒什麽,有點,有點想念她。”

黎語兒也瞬間落寞:“我也是,自從不在一中上學,學習任務變得很緊,高一下學期剛開始,她偶爾還會來我家,雖然沒帶著你,但也經常提到你,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來過了,直到我在報紙上看到……”

“我也挺不敢相信的。”

“你電話聯系我,就是想知道這些嗎?看來徐稔沒把我倆的事跟你說過。”

“還有,我想問,高二開始,我和你也再沒聯系了嗎?”

“啊?”黎語兒被問懵了,還以為自己缺了哪段記憶,“沒有吧,我不記得有。”

黎語兒本想接著說高一暑假裏發生的一件奇怪的事,見祝訣主動跳過,還以為是她不想提。

“好,我沒什麽其他問題了。今天找你,我實話實說,我在徐稔離開後生了很嚴重的病,所以不太記得當初發生了什麽,謝謝你今天願意見我。”

黎語兒釋然地笑了笑,“原來是這樣,我雖然沒有生過這方面的疾病,但也能體會你的心情。以及,我多說一句,徐稔已經離開,你還是看開一些,她也不希望你整天為這件事愁悶。”

“嗯,我明白。”

“高一的你不太愛說話,現在看來性格變得倒是放松許多。這樣也挺好的,總要改變自己,總要向前看。”

也許是因為剛穿越來就能一直和徐稔保持聯系,在一定程度上消減了徐稔離世的新聞帶來的悲痛。可現在,祝訣和徐稔莫名其妙地斷了聯系,這種痛感才後知後覺地湧了上來,隨著黎語兒的回憶一點點加深。

“謝謝,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些。”

“不用謝,我能說的也不多,三個月很短,祝訣。”黎語兒看著祝訣,語氣帶著些無奈。

“我懂。”

“那個,我也再想想,如果想到有什麽和徐稔有關的事,我可以再聯系你嗎?”黎語兒猶豫,還是不打算將那件事提前說出來。

“嗯,當然可以,我隨時等你的電話。”

與黎語兒告別後,祝訣婉拒了她讓司機送自己回家的好意。

祝訣離開小區時回頭看了一眼,黎語兒正站在陽臺上朝自己揮手。

坐上公交車,祝訣拿出岑檐給自己的地址,是三中附近幾公裏的天鵝湖公園。

公交車上,祝訣昏昏欲睡,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,看著窗外。她想起林曉箏說自己高二出來玩時,喜歡盯著窗外看。

馬路一側快速後退的大樹,像時光倒流的特效,一切的一切都被自己甩在身後。

祝訣突然笑了。

到了約定的地點,祝訣遠遠地看見岑檐坐在噴泉旁的椅子上,一個小男孩在他面前很興奮地說著些什麽。

祝訣楞在原地,雖然看不清臉,但能感覺到岑檐現在燦爛地笑著,隨後他擡起頭,朝著自己的方位招了招手。

“來了。”

“坐吧,小心點,這裏離噴泉有點近。我來得有些遲,其他位置都坐滿了,等有空位再換吧。”

祝訣點點頭,表示不介意。

“姐姐好。”面前的小男孩見有生人過來,變得拘謹起來。

“你好呀。”祝訣為了緩解他的尷尬,彎下腰去,甜甜地笑著。

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,打算自己去一邊玩會兒,祝訣看著他跑向離噴泉十米左右的沙池,放下心來,再看向恍神的岑檐,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
男生醒過來:“好久沒見你笑。”

“是嗎,我都不記得了。”祝訣抓緊時間,直接進入正題,“可以給我答案了嗎?”

“可以。”岑檐微微側傾身體,“因為我不確定你的狀態究竟代表著什麽,高二,你也有反覆失憶的時候,醫生說,你的精神和心理出了問題,會逃避性地忘記一些事。”

和嚴冀說的一樣,祝訣連忙問:“然後呢?”

“我本來以為,或許你有提前穿越的可能,所以問過你,可是你只是搖頭,還說,如果真的是提前穿越就好了。”岑檐接著說,“你好像很想回到過去,精神狀態不好的時候,考試會交白卷,甚至在卷子側邊寫自己是高一年級。”

祝訣想起了自己家裏那張空白的語文試卷。

“所以那天在快餐店,你問我怎麽高一,是以為我只是又狀態不好了?”

“是的,所以那時候還沒想到你是穿越了,還以為舊病覆發而已,徐稔沒跟我說過你穿越的具體時間,我只知道是高三剛開始。”

祝訣像是終於撈到了解謎的第一塊拼圖,她把腦袋露出海面,久違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。

“所以你才挑選了那個日期來確定,因為那個日期是你高一就知道的,你向我確定的時間。”

“嗯,幸好,幸好徐稔高一的時候偷偷告訴過我。”

解答完祝訣的問題,岑檐不知道低頭在想些什麽,良久,他問道:“你還是想改變徐稔的事嗎?”

“嗯?嗯。”祝訣也低下頭,“雖然我知道,不太可能,如果真的能救她,豈不是成了悖論?但我還是想試試,萬一有奇跡呢?哪怕找到她出事的真正原因也好。”

“徐稔是二零一三年七月十四日淩晨出的意外,溺水,警察查了監控,她好像是突然暈倒了,橋和上坡的連接點那裏,沒有圍欄,就在那裏,她掉了下去。”

“她怎麽會淩晨在那?”

“正是因為淩晨,那道橋上晚上沒什麽人,監控那段時間前後,也並沒有什麽可疑的人出現。後來查了前幾個小時的監控,她在上橋前,去過一家藥店。警察訪了藥店老板,他說徐稔的確來過,來幫她媽媽買的,媽媽胃不好,有時候晚上會胃疼睡不著,經常去買,所以藥店老板認識她們母女,也沒多問。”

這些都是內情,沒有寫在新聞裏。

“如果我們在出事時間點之前,讓她別去藥店,會有用嗎?”

“不知道,就像你說的,如果產生悖論,會不會發生其他的事呢?”

岑檐弓著腰坐著,雙手抱住頭,揉亂了自己的頭發。

噴泉的水花和深深的無力感濺過來,灑在祝訣的臉上,從眼窩裏流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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